让她漂亮的走
长宁区程家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吴冰
海燕是我们舒缓科的一名护士，这天晚上轮到她值夜班，只见她拿着手电筒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巡视着病人，当经过卫生间时，一个身影晃了一下。“那么晚，是谁啊？”海燕心里咯噔一下，不由自主走了过去。昏暗的灯光下，一张扭曲的犹如僵尸般的脸映入眼前，“啊，鬼啊”，海燕吓得连忙闭上眼睛，尖叫了起来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缓过神，慢慢睁开眼睛，灯光、镜子，洗脸盆一切如常，“是幻影吗”？整个晚上，海燕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。第二天早上做治疗时，从护工阿姨口中了解到昨晚的幻影正是新住院的病人王姐。
原来王姐命运多舛，二十多年前丈夫病逝，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，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孩子抚养长大，现留学海外。原本想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，殊不知前年被查出患了口颊鳞癌。医生说这病到最后，大半的脸都会腐烂，包括整个口腔，所以现在到了肿瘤晚期，她不能说话和吃饭，每天只能靠着胃造瘘口来维持生命。了解这些情况后，海燕对王姐不由得同情与敬佩。
只要上班，她都会来到王姐病床前，尽自己所能，帮她洗漱、换药、打流质。她还从家里拿来了教她儿子写字的小白板放在王姐床头，这样就能方便与人沟通。虽然这样，但每次换药时，王姐还是会把脸扭向一边，不理不睬，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。每天的换药抵不过癌细胞的腐蚀，王姐的伤口还是不停地在腐烂，以至于大半个脸烂成个窟窿，散发出阵阵的异味。同房间的病人、家属纷纷跑到护士办公室投诉：“护士小姐，这病房臭的根本就受不了，给我们换一个吧。”王姐听到后，蜷缩着身子，悄悄地拉下了床边的隔离帘，白天只敢躺在床上，只有到了夜里，她才能挪动身体，起来洗洗漱漱。
这天，当海燕再次拿着治疗盘走到王姐身边时，只见王姐从床边拿出小白板，写道：“别人都在嫌弃我，你也不用管我了”，海燕看了看笑着说：“王姐，你想多了，在我心里你和其他所有的病人都一样，放心吧，我不会不管的，你只管安心休息。”听到这里，王姐的眼眶湿润了。
从这以后，海燕每次去看望王姐时，她都会很开心的在小白板上聊上几句，有一次她还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照片，指了指自己，啊？里面那个面容秀美、穿着时尚的女子就是我眼前的王姐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，海燕不禁感慨起来，看着海燕赞赏的眼神，王姐开心的笑了。
二周后，王姐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，医生通知了远在日本的儿子，这天夜里，天气异常阴冷，海燕向往日一样巡视着病房，当巡视到王姐的床边时，一种不祥的预兆浮现在她的脑海里，凭着多年的护理经验，海燕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王姐的最后一夜了。于是她立马通知值班医生，并打电话联系了她唯一的儿子。一小时后，走廊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一会儿原本安静的病房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，脚步声、说话声、哭声参杂在一起，一种凝重的气氛笼罩着病房。坚强的王姐还是抵抗不住病魔的侵袭，最终离开了我们。
当家属整理妥当，准备把病人送往太平间时，海燕立马走上前去：“慢点、等我一下。”，只见她拿出棉球、纱布，蹲下身子，小心翼翼的帮王姐清理伤口。现在的王姐，已经面目全非，三分之二的脸都已糜烂，只要轻轻一碰，脓液就会流出来并散发出令人无法忍受的腐臭味，在场的家属都不由自主的捂着鼻子，扭过头，但海燕还是专心致志的擦拭着，她的眼里没有恐惧、害怕，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，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病房里死一般地沉寂。在盖完最后一块纱布后，海燕挺了挺腰，站了起来，此时，王姐儿子再也忍不住了，失声道：“谢谢，谢谢你为我妈所做的一切，作为儿子，常年在外，没尽到孝心，到了最后还……” “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，虽然我与王姐接触时间不长，但我知道王姐以前是很爱漂亮，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。现在她不在了，但我想她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有尊严地离开人世。我这么做，我只是帮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而罢了。”说完，转身走出病房，望着海燕瘦弱的背影，王姐的儿子默默地摘下那厚厚的三层口罩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天堂里没有病痛。愿她永远美丽！